*bg预警
01
日光慢慢沉下地平线,山野的轮廓也渐渐变得不甚明朗。森林常年弥漫的奶白色浓雾冻得云梦一哆嗦,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歪倒在蒲团上睡了过去。
她迷茫地望了望野地前白雪皑皑的石阶,缓缓起身,迈步进屋。一个雪白的小瓷碟被搁在了檐下灯旁,向上是裸露在空气中的一节冰冷苍白的手腕。云梦收回手,弯着头端详起碟里的物什。
水红色的纸灯笼投下光晕,映着裹着糖衣的小球愈发圆润可爱.晶莹剔透的蜜糖流光溢彩,幻化出和金陵夜市般的斑斓,散发着幽甜。她轻轻挑了挑灯笼的芯焰,看着兀自热烈的火苗,神思却似游离。嘴角往上勾起的弧度转瞬即逝,仿佛那只是场梦。
月光照蒲团,寒风卷残温。
她抬头眺见远处山头金光粼粼的积雪。
松涛如怒。
02
“喂。”云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,心情愉快地用脚尖戳了戳眼前倒地的人:“劳驾您移移边儿行吗?要死别死在我家门前,怪晦气的。”
不知道那人是是不是已经死成了,反正没什么动静,跟个冻僵的木头似的,横在下山的石阶前。
云梦又踢了踢,状似不耐烦的样子,“啧”了一声。她撤下小车的绳索,上前就打算亲自动手。
她拽着那人围在脖子上的绛色破布往旁边拖,还没拖几下,忽地发现那人身下有个布兜,看起来似乎竟然挺干净。
“你要是付点银两呢,让我医你也是勉强可以的。”她喜笑颜开的自顾自点了点头,便将爪子向布兜伸去。
?
云梦摘与掉袋子后的糖葫芦大眼瞪小眼。
她试探着舔了口。
嗯,还挺甜。
“罢了!”云总今天心情好,看在糖葫芦的份上,就带你回家了!
她轻轻松松地将那人扛到了小车上,哼着刚才的小曲,掉头朝不远处差点要和天地融为一体的小破屋走去。
03
暗香坐在榻沿,盯着对面的云梦警觉地把那块染了血污的紫布往上扯了扯,又扯了扯。
眼看着他就要把眼睛都遮住了,云梦叹了口道:“有必要吗?长的又不难看,干嘛,很吃惊啊?我在你昏迷的时候看到的,好了好了,转过来吧,你放心,我不把你卖给梁妈妈。怎么,还遮?哦对哦你是杀手来着,那你遮吧!”
暗香想了想,却也觉得没甚必要再掩着脸了,叹了口气把布拉了下来,露出小半张削瘦憔悴的脸庞。云梦瞥了眼,收走了他的药碗:“切,还接红榜呢。就你这瘦的跟麻杆似的,大概连我都打不过。”
暗香看着她不说话,半晌道:“糖葫芦呢?”
“吃了。”云梦指了指自己:“就当给你抵医药费了。”
暗香阴沉的看了眼她,打量了一番这弥漫着药味的内室。忽的起身在四方桌上放上一锭银子,一只手抓住窗框就翻了出去。
“晚上还要再来的啊!疗程还没完呢——”云梦打了个哈欠,扒着窗沿朝外吼了句。虽然心里也清楚大概是没有下次了。
那人在空中翻了几下就没了影。云梦缓缓踱到大开的门前。
四方茫茫雪原,一片寂静。
04
“又来了。”云梦开了窗户,一只握着糖葫芦的手正好伸到眼前。
“唉。”她接过糖葫芦顺手搁在了桌上的瓷碟里,自己先把装东西的竹篓拎了过来。
“又哪伤着了?”她抬眼看那位总爱翻窗进屋的小朋友。
其实那个晚上,暗香的守约也着实把她给惊着了。她当时正披着单薄的纱衣点了灯读书,忽听“叩叩”的声音,抬头便见窗外黑影,吓得还以为是来灭口的杀手。
她边司空见惯地帮他处理着背上狰狞的刀伤,边走神想着。
这实在是个很怪的人。感觉上并不是很能打,勉强也只能算是个三流杀手吧,却又每天早出晚归一身血腥好像很忙的样子。这么长时间了,也没见他说过几句话,性子孤僻的很。
但他似乎又对糖葫芦有种近乎偏执的狂热。
想到这里,云梦微偏过头,看了暗香一眼……他正边处理着伤口边面无表情地咬着糖葫芦。
他正回身来,忍不住哂笑起来,打好手里最后一个结,拍了拍他的肩,示意处理完毕,这才把给自己的那串糖葫芦叼在嘴里。
酸酸甜甜的,绚烂温暖的感觉。
05
他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来了。
“怎么回事?各帮各派都不争不抢,共谋和平了?”云梦在屋前的雪地上玩着竹蜻蜓——那人前几天用尸体身上搜刮出来的铜钱给她买的小玩意。她玩了一会儿,便百无聊赖地一屁股在石阶上坐下了。
又微张着嘴放空了一会儿,这才“噌”的起身:“那倒霉鬼怪浪费草药的,不来省事,我补点库存去。”说着便把屋后的小车牵了出来,打算沿着小道下山。
“唉你听说了吗……”
斜前方幽深的竹林里,隐约传来八卦的声音,或许是哪家跑商的在中途歇脚。
云梦顿了顿,叹了口气,还是打算换条道走。这些碎嘴子的小虾米耳目灵光得很,自己这个叛出师门的当年也传得风风雨雨的,出去指不定又得听到一阵语气词。
木轱辘在刚在石板上擦了下,又“咯”地停了下来。
“……就那个瘦的跟竹竿似的,惯像鬼影一样缠着人的?嚯,不是吧,我前几天还见他被好几个壮汉追着砍呢。哦哟,那逃得叫一个麻溜儿。”
“你身手再利索,总也干不过那几个大人呀。是吧?人家一笔一划记得清楚着呢,更何况上还有皇帝撑腰。”
“所以说,你我都得小心着啰,别哪天让人截了都不知道……”
云梦在原地愣了片刻,无声的动了动唇,牵着小车径直上山去了。
06
据说……漂泊无依的孤魂,能在头七循着门前的灯笼,找到回家的路。
云梦跪回蒲团,直到夜幕四合,看着月辉倾洒大地,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。
她迈步走到门廊前,掂起脚伸手去取风中摇曳的灯笼。
借着最后的灯火,她悄悄抹了抹眼角。
火熄了,屋门被风带了上。
她抬头,眺见满天银河,星宿流转。今天倒是个晴朗的夜。
就说作为医者,不该信那些神神叨叨的留言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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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e还是be全凭个人理解,感谢阅读。